当美国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在2002年用“未知的未知”描述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有人嘲笑他口不择言、乱七八糟。他甚至获得了英国“简单英语运动”（Plain English Campaign）颁发的“不知所云奖”（Foot in Mouth Award）。然而，心理学家、国家安全分析家和风险管理专业人士等人却对他的表述表示赞赏。“已知的已知是我们知道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此外还有已知的未知，也就是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拉姆斯菲尔德说。“但也有未知的未知，即我们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对有些人来说，这可能听起来像废话，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却让人豁然开朗，因为它深刻地阐述了风险管理所面临的挑战。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林应对过已知的已知和已知的未知，并意识到未知的未知会给最好的财务预测造成严重破坏。林善于分析、预测和提供建议。在职业生涯中，他曾在不同的环境中应用这些技能，这使他在风险管理时更加敏锐。他曾在新加坡国立大学（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攻读经济学和数学，毕业后在政府统计研究部门利用自己的计算技能从事公共服务工作。然而，这个职位并不适合林，在他觉得时机成熟时将自己的职业生涯转向另一个方向。他解释说：“我对银行和金融很感兴趣。当时我还很年轻，才20 岁出头，所以我转到了银行工作，在那里我学会了外汇和现金管理方面的知识和技能。”

在一家日本银行担任金融机构和企业客户司库交易员的这份工作，让他初尝了司库领域的滋味。在此期间，他敏锐地意识到有效风险管理的重要性。

之后，林加入了一家新加坡银行，担任投资顾问和客户经理，为高净值客户提供外汇、固定收益和股票方面的投资建议。在此期间，他通过努力，在三个月内成功获得了百名新客户，管理的资产总额达3千万新元。之后，他又转到另一家日本银行，成为一名司库交易员，为大型跨国公司和地区银行提供外汇现货、外汇期权、利率衍生品和货币市场工具方面的咨询和操盘服务。他最引以为豪的成就之一就是在一年内实现了150万新元的利润和14亿美元的交易额。

不断发展的职业生涯

林的职业生涯在加入一家家族办公室和投资公司后发生了转变，该机构由亚洲最知名的银行业巨头之一创立，作为一家新加坡银行的大股东，涉及众多利益诉求，包括在公共和私募股权、风险投资、对冲基金和固定收益信贷领域进行各种投资等。

虽然这家机构与银行业有着明显的联系，其创始人也曾创立亚洲一家大型银行，但林担任这一职务时的总体目标与他在银行工作时截然不同。在家族办公室，他的主要职责是为公司的投资提供技术分析方面的专业意见，管理和对冲公司的股票、外汇和固定收益投资，选择并监督对冲基金和其他日常固定收益基金。此外，他还确保为基金会的活动及其子公司的业务提供充足的流动资金，并且每天监控外汇和股票市场，在风险限度内进行交易。

林在家族办公室的工作重点与他在跨国公司工作时不同。在司库岗位上，重大决策可能会最终决定企业的生死存亡，因此责任重大。在为家族办公室工作时，林是否感受到了这种责任或压力？在公司工作时的压力是更大还是更小？

林指出，“在家族办公室工作的压力水平和期望值都不一样——你不想成为导致家族财富损失的那个人。”他解释说，主要的关键绩效指标（KPI）是跑赢通货膨胀，确保子孙后代能够继续拥有并使用家族财富。他说，企业的关注重点通常不同，会有一个更大的风险部门来管理各种风险。尽管如此，企业司库部门的角色还是会面临压力和责任。例如，套期保值的失误可能会致使公司面临巨大风险。或者，司库主管外汇决策的错判可能会让公司损失数百万美元，进而影响股价。没有人愿意成为导致家族财富损失的那个人，但同样也没有人愿意成为导致公司倒闭的那个人。

林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开始进入企业工作的。从自2007年以来，林一直为家族办公室工作，直到 2016 年，他才首次涉足企业司库部门。他成为新加坡一家大型工程公司的外汇、流动性和基金管理高级经理，负责管理另类投资和现金。由于曾在家族办公室任职，林精通另类投资管理，从而吸引了这家公司的注意。在第一份司库工作五年后，林加入了同属工业部门的其他企业担任司库职务。

对风险的思考

如今在企业环境中工作，林有机会反思管理风险的不同方法。当被问及在银行、家族办公室和跨国公司工作的20年职业生涯中学到的主要经验时，他说主要经验与风险管理有关。“主要经验是不要冒不必要的风险——无论是在银行的司库部门，还是与高净值客户或家族办公室打交道的时候，把钱放在一个篮子里永远不是一个好主意。规避风险是我的日常职责，”林向《今日资金管理》杂志亚洲版表示。

说到规避风险和合理分散投资，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的未知的未知仍有可能造成问题。即使投资者认为已经分散投资，但实际上他们可能都在投资相同的潜在风险。例如，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信用违约掉期看似是防范违约的好办法，但由于美国国际集团（AIG）是掉期的主要提供者和承销商，因此市场风险非常集中。当它出现问题时，系统性危机就爆发了。那么，林是如何确保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有数，以防未知的风险出现呢？经济学家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的理论令 “黑天鹅”的说法声名鹊起，他认为小的“黑天鹅”事件也能造成极大的后果。传统方法往往无法预见此类事件的发生，尽管事后往往能够合理地解释。

在家族办公室工作的压力和期望值是不同的——你不想成为导致家族财富损失的罪魁祸首。

林指出：“我在全球金融危机中幸存下来，而且相当幸运，因为我们投资的一支基金涉及美国抵押贷款。”他说，学到的教训是，如果人人都决定同时抛售，那么被认为“安全 ”的东西实际上可能并不安全。鉴于家族的主要动机是财富保值、谨慎行事和规避风险，在这种环境中工作久了对市场何时逆转就会有一种不同的敏感性。他说：“家族办公室背景帮助了我，因为我接触过不同的指标，能够看到问题的蛛丝马迹。”

这种视角不同于其他公司的司库主管，后者通常是会计和财务专业出身，关注的重点是簿记和资产负债表。林指出，当这些企业司库主管对冲外汇风险时，他们通常找银行代劳。然而，这种做法的问题在于，银行的动机可能与企业不同，而且难以判断提出的方案究竟是更符合银行的利益，还是公司的利益。鉴于自己的背景，林在评估银行的产品和解决方案时，能够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思考，并经常有理有据地向银行提出质疑。

关注地缘政治风险

现在，林在一家航运和物流公司担任高级司库经理，他的首要任务是改进司库管理方式。他的目标之一是实现司库集中化，这也是他在以前的工作中一直努力的方向。林还希望实现司库数字化，加强司库管理系统的应用，并尽可能实现报告自动化。他认为，许多司库部门仍然依赖人工流程，而且不少新加坡公司仍然依赖Excel。他开玩笑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件好事，因为它让每个人都有很多工作要做。”

在目前的职位上，由于所处行业的性质，林需要监控许多因素。地缘政治风险是他需要掌控的一个主要风险。例如，由于中东局势紧张，原油价格的上涨会对航运成本产生巨大影响。与此同时，跨国公司需要确保产品涨价不要过于剧烈，否则就有可能完全失去业务。在谈到当前的地缘政治环境时，林说，“情况可能很不稳定。”

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内部的各个团队必须进行有效沟通；在决定应对成本和价格上涨的最佳方案时，任何部门都不能各自为政。因此，林说，他与司库团队以及公司的每位业务领导都保持着密切的工作关系。不过，他所在行业的一个优势是，定价是根据年初的宏观经济前景提前完成的，而且合同的期限相对较长。从这个意义上说，市场的不确定性不会像快速消费品公司那样对公司产生直接影响，因为后者总是需要在较短的周期内管理库存、成本和定价。

在司库团队，林可以接触到公司的方方面面，并且由于司库职能的战略重要性，他可以近距离参与重大事件。林说，他喜欢在司库部门工作，因为它涉及的主题很多，而且每天的工作都有所不同。“这是一个很好的职业，”他补充说：“企业司库的工作充满活力，根据所处行业的不同，工作的内容也各不相同——这就是我觉得它有意思的原因。”

其他兴趣和榜样

在工作以外，林的一大兴趣所在就是英超联赛（English Premier League）。他是利物浦（Liverpool）足球俱乐部的忠实拥趸，这也为他提供了反思自己和领导力本质的机会。最近，林在领英（LinkedIn）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到了利物浦足球俱乐部主教练约根·克洛普（Jorgen Klopp）在1月份宣布将在本赛季结束后退休的消息。克洛普因建立团队文化、尊重他人和有效授权而广受赞誉。在任教九年后离任，恰逢其时。林从中吸取了一些经验教训，这些也同样适用于他的职业生涯。他在文章中写道：“他的离开也说明了一件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昂首离开，永远不要过河拆桥。”

打造未来

目前，林的工作是推进公司的司库数字化和实时化，以便团队能够及时了解现金状况。与司库界的其他许多人一样，林认为人工智能（AI）是一个主要趋势，将帮助预测现金流和宏观环境。林说：“人工智能是一个长期的趋势，并将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完成目前无法完成的工作。”但依赖人工智能也存在风险，会给风险管理专业人士带来无数挑战。不过，林并没有被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所迷惑。他说：“你仍然需要有人对人工智能给出的结果进行压力测试，需要谨慎对待。”人工智能即将到来，并将成为司库工作的主流，林仍将密切关注已知的已知、已知的未知，以及未知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