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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砖国家+”将地缘政治转向全球南方

Published: Jul 2024

2024年初,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又增加了新的成员国,这可能对七国集团和西方发达国家的统治地位构成挑战。然而,新成员之间能够达成多少共识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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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砖国家的缩写最初是BRIC,然后是BRICS,如今这个缩写可能会越来越长。照目前的趋势,它可能会变成BRICSEEIUS或其他字母组合的变体。似乎大多数人会使用BRICS+5或BRICS+来指代新加入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BRICS)这个集团的新成员。

随着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等新成员的加入,金砖国家+(BRICS+)将代表全球南方,并最终挑战七国集团(G7)和西方发达国家的主导地位。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Cyril Ramaphosa)宣布邀请这些新成员加入时宣布,“金砖国家正在翻开新的历史篇章”。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拉丁美洲与冲突、安全与发展高级研究员艾琳·米娅(Irene Mia)博士认为,金砖国家的扩大标志着世界向“新的地缘政治秩序”转变。

2024年1月初,四个新成员正式加入金砖国家,随后沙特阿拉伯也确认加入。阿根廷原本有望加入,但在2023年11月大选后,新上任的总统哈维尔·米莱(Javier Milei)撤回了申请。尽管金砖国家扩大遭遇了这一波折,但仍有许多其他国家正在排队等待加入。此次扩大很可能不止新增五个成员。2024年初,在南非担任金砖国家主席国期间,南非外长纳莱迪·潘多(Naledi Pandor)告诉记者,当时有34个国家表示有兴趣加入“金砖国家+”。

该集团最初是由高盛资产管理公司主席吉姆·奥尼尔(Jim O’Neill)在描述新兴巨头(即对全球经济日益重要的经济体)时首次提出的概念,即“金砖四国”(BRIC)。从2006年起,这四国外长开始在联合国会议期间举行非正式会晤,并于2009年举行了首次金砖国家峰会。2010年,随着南非加入,“金砖四国”(BRIC)改称“金砖国家”(BRICS)。

鉴于目前加入的国家众多,对于“金砖国家+”(BRICS+)的性质、与世界其他地区打交道时将采取何种方向以及由谁制定议程等问题,人们有着不同的看法和观点。例如,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中国中心前主任科琳·科特尔(Colleen Cottle)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认为,中国的愿景正在影响并驱动“金砖国家+”的扩张。她指出,值得注意的是,东南亚地区没有新成员加入,特别是考虑到印尼的经济规模和外交关系,它本应是首选的成员国。这可以用中国与其在地区紧张的关系来解释。

科特尔写道,此次扩容没有增加亚太地区的国家,而是中东地区的几个国家——埃及、伊朗、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加入了该集团,而过去几年北京持续在该地区拓展其经济、军事及政治关系。其他观察家也指出,中国正在增强其实力和影响力,“金砖国家+”为其提供了成为新兴经济体领导者的手段,并使其在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交往中成为了全球南方的代表。

然而,随着新成员的加入,在如何代表该集团的问题上,产生分歧的可能性很大。伊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据报道,伊朗财政和经济部长埃桑·坎多齐(Ehsan Khandoozi)表示,伊朗加入金砖国家对于其吸引外国投资非常重要。然而,伊朗的加入可能会给其他许多成员国带来外交上的难题。国际战略研究所的米娅评论道,“伊朗的加入令该集团进一步站在了西方的对立面。”此外,其他评论家指出,在巴以冲突等问题上,成员国之间也可能存在分歧。

“金砖国家+”成员众多,很难定义其共同点,因为每个成员在重大问题上都有自己的声音。米娅指出,最初的金砖国家成员也奉行不同的外交政策,在地缘政治上也有不同的立场。最初的成员国俄罗斯和中国,可以说是采取了反西方的态度,并将金砖国家视为挑战发达国家主导地位的机会。与此同时,印度、南非和巴西可能将加入该集团视为建立比现有多边组织更能代表新兴大国的机制的方式。除了伊朗这个棘手问题以及它是否会将集团带向更加反西方的方向之外,较为温和的成员国对乌克兰战争也感到不安,它们仍然希望与美国开展贸易,不想被视作普京的支持者。大西洋理事会地缘经济中心非驻会高级研究员洪·特兰(Hung Tran)评论道,印度和巴西是金砖国家中较为温和的成员,对伊朗的加入以及伊朗将如何加强金砖国家中的反美轴心感到不安。随着俄罗斯和伊朗的加入,该集团现在包括两个受到美国制裁的国家。

与此同时,中国和印度关系紧张,并都在争夺代表金砖国家的声音。许多观察家评论说,印度不想被卷入反西方的议程,并反对“金砖国家+”由中国或俄罗斯主导。中国据说正在推动这一议程,并寻求成为新兴经济体的代表,但其国内经济最近遭遇一系列挑战,受到房地产行业问题的困扰。由于中国经济持续成功以及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的轨迹不再确定,它在其他成员国中的地位也变得不再那么举足轻重。观察家们评论说,印度也在参与竞争,争夺代表新兴国家的地位。事实上,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曾公开表示,他希望印度成为“全球南方的声音”。据报道,在2023年底举行的全球南方峰会上莫迪曾表示,面对巴以冲突,发展中国家应该团结起来,“现在是全球南方国家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团结起来的时候了”。

除了这些渴望在“金砖国家+”中拥有代表权的呼声之外,埃塞俄比亚的加入也标志着方向上的转变。俄罗斯目前作为该集团的主席国,可能会寻求吸收更多的非洲成员。国际战略研究所的米娅评论道,埃塞俄比亚的加入表明俄罗斯有意与非洲建立关系,这在战略上具有重要意义。她解释说,俄罗斯与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关系密切,未来如果有更多非洲国家加入,将提升“金砖国家+”作为全球南方国家组织的地位,同时增强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影响力。

俄罗斯作为2024年的主席国,有权制定“金砖国家+”的议程,新成员的选择可能反映了俄罗斯的意图。据报道,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因其发动乌克兰战争而招致的国际逮捕令而没有出席在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上一届金砖国家峰会,但将主持于10月下旬在喀山举办的下一届峰会。俄罗斯担任主席国时提出的口号是“加强多边主义,促进全球公正发展与安全”。普京在担任主席国时的开幕词中说道:“总体而言,俄罗斯将继续在三个关键领域促进金砖国家伙伴关系各方面的发展——政治与安全、经济与金融以及文化与人文交流。”他随后补充道,“当然,我们将重点加强成员国之间的外交政策的协调,共同寻求方法以有效应对国际和地区安全与稳定所面临的挑战和威胁。”

特兰对俄罗斯担任主席国发表评论道,“俄罗斯将利用这个机会,表明它在全球南方拥有朋友,不受西方的制裁和孤立。担任金砖国家主席国是传达这一信息的一个非常有用的工具。”国际战略研究所的米娅也认为,俄罗斯担任主席国对普京很有帮助。“这是一件好事——你可以主导议程的制定。对于俄罗斯来说,这提供了一个平台,表明它不是一个国际弃儿。”

随着金砖国家的扩大,该集团目前拥有相当一部分中东地区的成员国。同样来自大西洋理事会的乔纳森·帕尼科夫(Jonathan Panikoff)在一份评论文章中写道,四个中东国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和伊朗)的加入表明地缘政治正在向这些国家转移,并为其经济一体化提供了机会。

特兰指出,最初的金砖国家成员都是各自大陆上颇具影响力的大型经济体,加在一起GDP总量庞大。随着新成员的加入,金砖国家的影响力将得到提升。特兰指出,首先,此次扩大意味着“金砖国家+”在全球GDP中的占比将增加至约29%,尽管该数字仍低于七国集团的43%。

其次,特兰告诉《今日资金管理》亚洲版说,此次扩大增加了该集团在全球石油产量中的份额,因为“金砖国家+”十个成员国中有七个是石油生产国。伊朗、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加入意味着该集团包含了几个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金砖国家+”如今几乎占世界石油产量的一半。特兰评论道,虽然“金砖国家+”对全球经济意义重大,但成员们能否就任何具体事项达成一致还有待观察。国际战略研究所的米娅表示,成员国有可能无法就任何事项达成一致。

然而,成员国希望找到彼此一些共同点,其中就包括全球金融体系的基础设施。普京在俄罗斯担任主席国时,对今年的该集团的议程做出评论,其中包括“加强金砖国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作用,扩大银行间合作,扩大各成员国的货币在相互贸易中的使用”等。

特兰解释说,金砖国家已经采取行动来改善其金融基础设施。“许多西方决策者低估了金砖国家的重要性,认为它们只是夸夸其谈而已。在我看来,最初的金砖五国建立了一些重要的机制。”这些机制包括成立于2014年的新开发银行(NDB)——一家提供当地货币开发贷款的多边金融机构。如今,金砖国家的成员中包括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等较富裕的国家,它们可能会为新开发银行做出更大的贡献,提升其影响力。

此外,金砖国家还为其成员国建立了一个安全网,危机时可以动用储备金。应急储备安排(CRA)为成员国提供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以外的另一种选择,而且其援助不附带任何附加条件。

特兰评论道,金砖国家在改善金融基础设施方面迈出了另一步,即在跨境交易中使用本国货币,而不依赖美元。由于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持有美元储备,因此美国的货币政策最终会对各国产生影响。使用当地货币用于贸易结算并作为储备货币——即去美元化,意味着“金砖国家+”各成员国将不再受制于美国及其制裁。例如,可以用人民币支付俄罗斯的石油。

米娅解释说,以当地货币结算双边贸易的趋势已经出现,然而,这并非总是切实可行。美元仍是全球使用最广泛的货币且可自由兑换,但如果印度使用印度卢向俄罗斯进行支付,俄罗斯可能无法在其他地方使用这些卢比。

其他新兴国家试图通过建立自己的国际支付方案来取代全球代理银行系统,该系统主要以美元为基础,并容易受制于各种制裁。例如,中国建立了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系统(CIPS),而俄罗斯建立了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FMS)。

除了这些替代现行全球金融体系的方案外,各成员国还讨论了为“金砖国家+”创建统一货币的可能性。然而,这一想法并未得到广泛认可。特兰评论道,“金砖国家+”统一货币的概念只是某些领导人在政治上一厢情愿的“空想”而已。此外,正如欧元的经验所示,如果各国之间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那么在危机时期统一的货币就难以管理。

也有消息称金砖国家成员国将创建统一的数字货币。例如,俄罗斯新闻社塔斯社(TASS)报道称,一个基于区块链的系统将创建起来,并援引普京顾问尤里·乌沙科夫(Yury Ushakov)的话说,“我们认为,创建一个独立的金砖国家支付系统是未来的重要目标,该系统将基于数字技术和区块链等最先进工具,确保政府、普通民众和企业都易于使用,成本低效率高,不受政治干扰。”

到目前为止,各成员国还没有朝这个方向采取具体措施。如果成员国希望推进去美元化,另一个选择就是使用某现行货币,比如人民币。近年来,中国一直在积极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然而,米娅指出,尽管人民币可以作为储备货币,但它尚未完全国际化——由于存在许多限制和资本管制,人民币仍然无法与其他货币自由兑换。

这可能会在成员国之间造成问题——它们虽然可以不再依赖美元,不再受制于美国的货币政策,但转而依赖中国也是许多成员国所不愿看到的结果。例如,印度可能不希望中国在该集团内拥有更大的影响力或经济实力。这些问题可能会在10月的峰会上讨论,观察家们将密切关注“金砖国家+”会议将做出哪些具体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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