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实现经济一体化，如今正以数字一体化为重点展望未来。数字化贸易协定正在谈判过程中，如果能成功实施，该地区将成为数字化增长的中心。

新冠疫情带来的意外之喜是向数字化的转变，原本并没有真正参与网络的消费者很快就适应了日常生活中的数字化替代品。对于东南亚国家联盟（东盟）地区的公民来说，也是如此。而如今公司正准备从数字化进程中获益，数字化进程将使在单一市场开展业务变得更加容易。

东盟正在推行一项数字化贸易协定，每个市场都将签署相同的规则和标准；对于企业来说，在多个国家开展业务实际上将与在单一市场开展业务没有差别，机遇比比皆是。根据摩根大通（J.P. Morgan）的数据，作为一个经济集团，东盟各国国内生产总值之和在全球排名第五，仅次于美国、中国、日本和德国。如果东盟是一个单独的国家，其超过 6.5 亿的人口将使其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这个消费市场有大量尚未开发的潜力，而各国之间的数字化贸易协定有可能进一步将其释放。

东盟的数字经济已经非常活跃。贝恩、谷歌和淡马锡的研究表明，该地区正处于“数字化的十年”，并指出电子商务、食品配送和数字金融服务构成了增长的动力。研究估计，到2025 年，互联网经济规模将达到3,600 亿美元。美国-东盟商务理事会（US-ASEAN Business Council）最近指出，“随着该地区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数字经济和跨境数字化交易，数字化贸易将推动东盟下一阶段的经济增长。”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S Rajaratnam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研究分析师安东尼·卓（音译，Anthony Toh Han Yang ）告诉《今日资金管理》杂志亚洲版（Treasury Today Asia），东盟十国一直致力于推动数字一体化，以使该地区成为数字化增长的中心。卓认为，对于司库和财务专业人士来说，这有助于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因为他们将有更多机会以数字化的方式完成任务，税收和关税等方面也将实现标准统一。

这就是《东盟数字经济框架协议》（DEFA）设定的愿景，该协议规定了市场进一步实现互联互通并最终将该经济集团转变为数字经济的领导者的标准。卓解释说，该框架协议源于其他数字协议和宣言，但与其他协议和宣言相比又有其特别之处。“这是东盟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具体的数字一体化的愿景，”卓指出，这是成员国第一次共同打造数字经济。“这对东盟来说是一件大事。”

根据贝恩的上述研究，到2030 年，东盟数字经济的商品总值预计将达到 1 万亿美元。卓评论说，这还是在没有《东盟数字经济框架协议》的情况下。如果该数字协议得以实施并生效，这一数字可能会高达 4 至 5 万亿美元。

《东盟数字经济框架协议》仍需谈判。今年早些时候有报道称谈判将于2023年9月启动，比最初计划提前了两年。“当务之急是搞活经济。打个比方，如果说地区经济是一条传送带，那么要提高它的效率，就需要给它上油，”卓说道。

东盟和东亚经济研究中心（ERIA）高级经济学家陆荣·陈（音译，Lurong Chen）告诉《今日资金管理》杂志亚洲版，DEFA 比以往的倡议有更大的雄心，因为它也将涵盖东盟的经济合作伙伴。陈将 DEFA 与亚太地区多国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进行了比较。“简单地说，我们期望 DEFA 成为‘以数字化为重点的 RCEP’或‘类似于RCEP的数字化协议’。”他补充说，这将有助于东盟在制定跨境电子商务规则方面获得先发优势。

DEFA谈判将为整个地区制定一般性规则，不允许各国谈判一系列各自的双边协议，从而简化东盟作为经济集团的贸易条件。陈指出，“这将大大降低本地区的经商成本。”他补充说，亚洲各经济体通过密集的区域生产网络联系在一起，高度相互依存。“如果 DEFA 能够提供‘一站式’监管参考，那么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就可以轻松开拓国外市场，”他说道。“全区域的支付和关税规则和标准无疑会帮助司库和财务部门节省时间。”

数字化贸易协定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它们考虑到了贸易不断变化的性质。一位对此类贸易谈判有着深刻理解的数字贸易专家以个人身份接受了《今日资金管理》杂志亚洲版的采访时解释说，数字化贸易是贸易的一个子集。关于什么是数字化贸易，有很多定义，但很多人都参考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定义，即数字化贸易“包括以数字化方式进行的商品和服务贸易交易，这些交易既可以以数字形式交付，也可以以实物形式交付；数字化交易涉及消费者、企业和政府。”专家解释说，这既包括数字商品，如下载的数字有声读物等，也包括 Airbnb 等通过数字平台在线预订的实体服务。

这位专家解释说，数字化贸易正在呈指数级增长，代表着贸易的未来。商品贸易一直在下降，而数字贸易及其伴随的数据流却一直在上升。他说，贸易伙伴需要签订数字化贸易协议，因为现有的贸易规则已经过时，无法解决数字化贸易中出现的包括税收在内的许多问题。举例来说，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游民可以在不同国家生活，用笔记本电脑谋生，收入存入本国国内的银行账户，而不向所在国缴纳所得税。一些公司为不承担任何纳税义务的公民提供数字服务，而各国政府对这些公司的做法提出了质疑。例如，法国在2019 年首次宣布针对大型科技公司实行数字服务税制。

传统贸易协定不适用的另一个例子与货物运输方式的改变有关。五十年前，货物数量较少，体积较大，比如汽车，但如今一批货物更有可能包含10 万个小包装。这位数字专家指出，“全世界的海关都是以 100 件货物而不是 10万件货物作为标准而建立的。”于这个原因，协议需要考虑改变货物抵达时检查的最低限制。

专家解释说，另一项重要规则是对跨境数据暂停征税，这实际上可能‘对互联网造成破坏’。在互联网发展初期，此类交易（如跨境电子邮件）不征收关税，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一旦发生变化，可能会严重破坏数字化贸易的本质。这位专家提出疑问，如果对每一个Zoom网络电话都征税，那么又该如何追踪呢？打破跨国经营的一个基本假设可能会在各国之间造成严重影响，因此有必要澄清数字化业务的条款。

该数字化贸易专家也指出，世界贸易组织（WTO）关于电子商务的规则是在iPhone 问世之前制定的。作为一个多边机构，世界贸易组织仍在制定标准，这些标准作为补充，并不与其他已签署的数字协议相冲突。

这些其他数字协议包括新加坡与多个国家签署的协议。例如，2022年6 月，新加坡宣布与英国签署《数字经济协议》（UKSDEA），该协议涵盖了数字内容免关税流通、可信数据自由流通以及个人数据和知识产权保障保护等问题。随着该协议的生效，一些企业就其将产生的影响发表了看法。例如，软件公司Kofax 高级副总裁兼亚太和日本区总经理贾基尔·艾哈迈德（Zakir Ahmed ）说道，“目前，由于缺乏共同认可的标准和统一的系统，公司不得不依赖纸质的传统流程，导致效率低下，并使公司（如银行、保险公司、物流公司）和政府机构（如海关）在处理普通文件时重复数字化、提取和验证，从而增加了成本。”

支付公司Stripe 亚太区业务主管诺阿·佩珀（Noah Pepper ）说，“Stripe 为全球数百万企业提供服务，这让我们有机会了解企业（无论其规模或所在地）能够方便快速地参与全球互联网经济有多么重要。我们乐观地认为，像英国《数字经济协议》（UKSDEA）这样的协议将为跨境企业制定明确、公平和可预测的规则。最终，这将为Stripe 服务的社区创造更多机会、繁荣和企业。”

与此同时，新加坡还与其他国家签署了双边协议，并参与了2020年6月由新加坡、智利和新西兰共同签署的多边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议（DEPA）。此后，包括加拿大、中国和韩国等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申请加入该协议。在首次签署该协议时，新加坡政府表示，该协定是首个此类协议，代表了数字时代经济交往和贸易的新形式。新加坡政府还指出，DEPA 将促进无缝端到端的数字化贸易，实现可信数据流通并在数字系统中建立信任。

在这些已经签署并生效的数字经济协议的背景下，东盟的数字一体化进程应运而生。然而，东南亚地区在进入谈判阶段时仍面临着特殊的挑战。谈判将集中讨论电子商务规则、跨境支付规则的协调以及国家间熟练劳动力的流动等议题。

一个主要问题与数据管理有关。一些市场要求数据必须存储在本国境内，数据本地化问题有可能成为一个主要症结。卓评论说，东盟成员国的数据政策差异越来越大，这构成一个挑战。他解释说，欧盟是从人权角度看待数据问题（如个人数据的所有权），而东盟则将其视为国家主权和安全问题。新加坡和菲律宾希望有一个更加自由的跨境数据机制，而马来西亚、越南、印度尼西亚和柬埔寨的数据法规则更具限制性。卓解释说，将这些观点统一到一份协议中绝非易事。他指出，各国的数据政策不一定要相同，但最终必须减少限制，朝着更加自由的方向发展。

东盟和东亚经济研究中心的陈也指出，数据自由化是一项重大挑战，其中一个根本问题是数据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在信任的前提下自由流通’。在最近的一篇论文中，他与合著者指出，数据管理的政策体系尚处于萌芽阶段，发展不足，而且在各国之间呈碎片化态势。陈说道，DEFA要求成员国在数据本地化等问题上采取相同的立场将非常困难，但至少应该提高各国法规和要求的透明度和互操作性。

陈指出，另一个根本问题是竞争。“没人希望在数字化转型方面落后。我们希望数字化能帮助缩小本地区的发展差距，而不是扩大数字鸿沟，”他说道。

东盟也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地区，其成员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之间（例如新加坡和缅甸）存在巨大差距。这带来了数字鸿沟，即在基本基础设施和互联网经济方面的明显差异。卓指出，最不发达国家不必完全具备与发达市场相同程度的基础设施，但重要的是不能落后。

东盟由多个成员国组成，而各成员国在各种问题上的立场都不尽相同，难以达成一致。虽然东盟数字协议有可能使该地区领先于其他市场，并作为一个单一的经济集团与美国和中国竞争，但如果各国不能通过谈判达成一致，这种影响就无法实现。与任何社区或寻求共识的组织一样，该协议将以进展最慢的成员的速度推进。如果协议无法达成，东盟可能会被指责‘只会夸夸其谈’，而无法贯彻和落实具体的宣言和倡议。卓评论说，过去东盟一直饱受这样的指责。他补充说，考虑到作为谈判一部分的研究小组和磋商所需要的时间，DEFA 谈判所规定的时间框架将很有挑战。

美国-东盟商务理事会就数字化协议提出了一些建议，包括加快谈判时间表，参考和借鉴其他数字化协议，确保承诺具有约束力和商业意义，灵活适应本地区不同的发展阶段等。

一个主要障碍是缅甸，该国最近一直受到内部问题的困扰，其中包括 2021 年的军事政变。卓评论说，对缅甸来说，这些问题比数字一体化议题更为紧迫。然而，这并不意味着 DEFA 可以在没有缅甸的情况下得以推进。他说：“如果把缅甸排除在外，DEFA 就无法充分发挥其作用。”

展望数字一体化的前景，卓提到专家们一致认为有五项指标对促进一体化最有帮助。它们是物流、网络安全、数字支付、数字素养和数字基础设施。如果东盟能够团结起来，形成一个数字经济集团，并就这些问题达成一致，那么东盟就有可能成为数字经济增长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