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即时支付系统UPI的发展无疑令人印象深刻。普华永道(PwC)的《印度支付手册》指出,上一财年UPI的交易量和交易额分别增长了57%和44%,目前占印度零售数字支付总额的80%以上,预计到2029年这一数字将上升至91%。
欧睿国际(Euromonitor International)研究分析师阿布依·普拉卡什·辛格(Abhay Prakash Singh)解释说,UPI的易用性和便捷性使其成为大量日常交易的首选,逐渐取代了传统小额交易市场上经常使用的现金和借记卡。
他指出:“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使印度消费者更容易访问和使用基于UPI的支付服务,而这些服务目前仍然免收商户折扣费。”
汇款,尤其是点对点或跨境支付汇款的主要挑战之一是所涉费用高昂。其中包括货币兑换成本、中介费用和监管成本。摩根大通(J.P. Morgan)印度支付主管古哈普拉萨·拉加歌帕(Guhaprasath Rajagopal)指出:“跨境汇款的平均成本高达交易金额的 6.4%。印度拥有大量的海外侨民,也是全球最大的汇款汇入目的地,UPI可以对交易经济产生深远的影响。”
托马斯·库克集团(Thomas Cook)印度公司副总裁兼司库主管阿米特·巴拉斯卡(Amit Baraskar)指出,UPI为商户带来如下好处—— “客户的支付成本几乎为零,收款方也便于追踪款项,因而成为了商户首选的收款方式之一,”他说。“作为零售商品和服务的一种支付方式,UPI已变得非常流行。”
尽管增长迅速,但巴拉斯卡也承认UPI在印度女性消费者中仍有很大的潜力尚未开发。不过,他仍然预计UPI的使用量将在未来几年内迅速增长, 2030 年的交易额预计将达到 11 万亿美元。“从 2026 年开始,亚洲其他地区也会出现类似的增长,”他说道。“当一个国家找到了一种简单、极具成本效益和附加值的工具时,其邻国通常也会纷纷效仿。一旦该工具大获成功,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国家将别无选择。”
巴拉斯卡将UPI One World钱包(该钱包曾用于接受 2023 年 9 月新德里G20峰会代表的付款)称为潜在的游戏规则改变者。“UPI上的信用卡是另一项重大发展,”他补充道,“如果一个人既使用信用卡,又使用UPI支付,那么两者结合将是天作之合,但前提是成本合理,并且支付方能够清楚理解。这是一个不断发展的领域,从明年开始应该会有较为积极的增长。”
用户已经可以将RuPay信用卡关联到UPI应用程序,无需实体卡即可进行安全交易。UPI的新兴应用之一是通过合作和跨境整合,让印度游客在国外旅行时也能使用UPI应用程序。弗雷斯特研究公司(Forrester)分析师普什帕·马尔拉(Pushpa Marwal)说:“在新加坡、阿联酋、不丹和尼泊尔等国加入UPI的商户处,印度游客只需扫描二维码,就能像在国内一样轻松付款。它提供了一种无缝、便捷的交易方式,同时避免了货币兑换或使用国际卡的麻烦。”
Finastra金融软件公司亚太区支付董事总经理阿伦·基尼(Arun Kini)观察到,UPI在亚洲的可用性已得到了大幅提高。他指出,“UPI 已与Liquid Group 合作,在亚洲十个市场中推出了基于二维码实现对商户支付的选项。UPI还在新加坡推出了跨境汇款,马来西亚和泰国也有可能接受这种汇款方式。”
印度国家支付公司(NPCI)一直将拓展国外市场作为其主要目标。目前,新加坡、法国、阿联酋、斯里兰卡、毛里求斯、不丹和尼泊尔等国已经开通了UPI商户支付,印度和新加坡之间UPI-PayNow的关联也支持个人对个人汇款。
印度国家支付公司的国际分支机构——国际支付公司(NIPL)已与纳米比亚银行、秘鲁中央银行和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数字转型部合作,协助它们开发类似UPI的实时支付系统。今年6 月,NIPL 与卡塔尔国民银行(QNB)签署协议,在卡塔尔全国推出基于二维码的UPI支付。
拉加歌帕指出,NIPL成立于 2020 年,专门负责在印度境外部署RuPay和UPI。他还提到印度储备银行的最新年度报告,其中指出印度央行将与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合作,将UPI推广到20个国家,该项目计划于2024-25年启动,并将于2028-29 年完成。
印度政府制定了“发达愿景2047”(Viksit Bharat 2047),目标是在印度独立 100 周年时将印度建设成为发达国家,而UPI是该愿景的关键组成部分。
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Kansas City)经济学家阿底提·劳思(Aditi Routh)在最近的一份研究简报中指出,有30家第三方应用程序提供商参与了UPI,而这些应用程序比主要银行提供的应用程序更受欢迎。
这一趋势背后的因素之一就是,金融科技支付服务提供商为商户提供了更全面的服务(如销售分析和业务管理解决方案)。在某些情况下,它们还为消费者提供类似于先买后付(BNPL)的UPI支付信用额度。
劳思还注意到,非银行和金融科技公司也在推动UPI商户支付向印度以外的地区扩展。Kapronasia公司研究总监乔·耶利内克(Joe Jelinek)指出,“非银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在UPI的发展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并将继续在其未来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许多最受欢迎的UPI应用程序(如谷歌支付、PhonePe、亚马逊支付和 Paytm)都是由非银行公司推出的。这些平台通过在银行开发的核心UPI功能的基础上提供用户友好的界面和附加功能,推动了UPI的普及。
PhonePe和谷歌支付在印度的UPI生态系统中占据主导地位,分别拥有49%和35%的市场份额。耶利内克认为,“绝大多数个人对个人和个人对商户的支付都是通过这些金融科技公司而不是传统的银行应用程序完成的。虽然UPI有自己的应用程序BHIM,但与金融科技公司的替代品相比,它的使用率有限。”
金融科技公司也通过整合自动扣款和国际支付等功能,重塑了 UPI的格局,不过监管方面的挑战可能会影响它们的经营活动。最近Paytm与印度储备银行在许可证和合规方面的问题就是例证。
马尔拉也认为,非银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在UPI的发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他说:“谷歌支付、PhonePe和Paytm等公司不仅帮助在消费者中普及了UPI,还打造了无缝且极具吸引力的用户体验,促进了UPI的使用。它们在UPI基础设施之上的创新能力彻底改变了印度的数字支付与人和企业的互动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非银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将会一帆风顺。普华永道认为,新的第三方应用提供商和新用例的出现(如UPI与信用卡和信用额度的结合)可能会增加核心系统的处理需求。普华永道建议尝试在云平台上部署用于交易处理UPI基础设施。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挑战是所需的二维码基础设施。拉加歌帕补充道:“在印度,二维码是可互操作的,但在印度以外的一些国家(这些国家是该服务的扩展目标),情况并非如此。”
未来的最大问题是,UPI能否成为一个真正的国际系统,从更成熟的竞争对手手中抢走足够市场份额。
“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已经通过试点项目和合作伙伴关系在一些国家实现了UPI支付, ”耶利内克说道,“然而,要将UPI打造成为一个全球系统需要克服巨大的挑战,例如适应不同国家的监管框架、技术标准和用户偏好等。”
此外,由于担心在国内系统中采用UPI会让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在国内支付网络中拥有过多的控制权,在有些市场内部也可能存在阻力。因此,尽管跨境支付可能会进一步与UPI整合,但在国内(尤其是发达经济体中)广泛使用UPI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耶利内克指出,“UPI最有可能在与印度有经济或地缘政治联系的南亚和东南亚国家获得发展。这些小国通常更加依赖印度,而且已经开始使用该系统。大国和那些拥有本土成熟即时支付系统的国家——如巴基斯坦,可能不太愿意在国内使用 UPI。”
马尔拉认为,印度国家支付公司的国际战略大胆而现实,但也同意这一战略面临着许多挑战。“UPI在印度获得了巨大成功,这主要得益于它使用简便,具备实时处理能力,且成本效益高,”他说道。“UPI的普及证明了该系统的稳健性,国际上对该系统的兴趣也在不断增加,新加坡和阿联酋等国已经将UPI用于跨境支付,NIPL也在努力扩大其覆盖范围。”
“尽管如此,在全球推广UPI仍需解决几个关键问题。适应不同国家的监管至关重要,因为每个市场都有各自的支付基础设施、安全协议和合规要求。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将需要与各国央行和监管机构密切合作,确保UPI符合当地标准,同时保持其独特的功能。”
每个国家的支付监管框架也各不相同,因此确保UPI遵守当地法律,特别是有关数据隐私和安全的法律,将是关键所在。此外,UPI必须证明它能与这些国家现有的支付系统共存且互补,而并非直接竞争。
另一个挑战则来自竞争。UPI将面对维萨、万事达等国际知名企业和各种本地支付解决方案的竞争。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将需要打造UPI的差异化优势,强调其更低的交易成本、更快的结算时间,以及许多国家所看重的的金融包容性等独特的价值主张。“从技术上讲,UPI的可扩展性是其一大优势,”马尔拉补充道,“它能够处理大量的交易,其开放式架构可以无缝集成到不同国家的支付系统中。此外,印度提出数字公共基础设施倡议在全球的影响力与日俱增,UPI的国际知名度随之也得到了稳步提升。”
PayXpert公司(2022年8月成为英国首家UPI收单机构)董事总经理大卫·阿姆斯特朗(David Armstrong)指出,该公司正在开发类似支持支付宝+微信支付的、基于UPI的解决方案,以支持电子商务和实体零售。他说:“我认为,在交易接受度方面,印度国家支付公司将UPI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全球系统的愿望是现实可行的。现在还有许多支付方案也在关注国际游客的接受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将取代现有的支付解决方案,尤其是在更加成熟的支付市场。”